严老师喝完一杯水，又续了一杯。热气升腾里，严老师又叹了口气：“于菁菁学习努力，家里条件不错，报了不少补习班。别的学生放假，她从来不放，不是补习班，就是兴趣班。她妈妈几乎每天都按时给我打电话，问女儿的学习状况。”
“那次科创赛，怎么说呢，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天才？大家都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，大赛组委会也是不举不究，没料到这次，偏偏就被举报了。处罚下来，于菁菁的父母非常生气，跟我抱怨过好一段时间。”
顾灼：“说起努力，李知明同学也是一个学习努力的人，几乎放假就去补习班。”
“嗯，”严老师点了点头，“李知明学习态度没得说，就是学得慢，学得死，问题转个弯就走不通了。他以前有个玩得好的同学，叫丁岚，人胆大爱说，成绩不好，不过篮球打得溜。可惜，如果不是那次意外，丁岚现在大概已经进了市篮球队。”
两人又聊了一阵，顾灼故意把话题引向了黄达富。
“黄老师教了快三十年的学，教学经验丰富，如果不是年龄大了，九年级最好的班班主任就是他，”提起黄达富，严老师目露敬仰：“我在学校待了五六年，刚来那会儿没有教学经验，经常被不服管教的学生气哭。如果不是黄老师开导，我肯定坚持不下来，这会儿都不当老师了。黄老师人是真的好，和蔼，懂学生的心理，教学循循善诱，学生们都喜欢这样的老师。”
顾灼指了指黄达富办公桌上的仙人球，说：“黄老师给我说，这盆仙人球是学生送的，意义特别重大。”
严老师笑了，点头道：“每年教师节，就数黄老师收到的礼物最多，这还是黄老师再三强调不要花钱送礼物之后，要是不强调，怕是一个办公室也堆不下。”
顾灼望着翠绿色的仙人球，说：“我看黄老师每天下晚自习，都拉着王晓觅补课，毕竟是一个小女孩，多少得避避嫌吧？”
“害，我以前也这么想，直到黄老师跟我讲了原委，”严老师轻轻摇了摇头，似乎在为自己的恶意揣测感到自责：“黄老师是王晓觅的姑父，都是亲戚，有什么可怀疑的呢？以前还有不是亲戚的同学，男女都有，黄老师不收钱，免费给他们补课。有黄老师补课的同学，成绩提升得很快，到最后中考，最少的也比平时提了四十多个名次。现在是年纪大了，黄老师本来不愿意再补课，但是王晓觅是亲戚，黄老师不好拒绝。”
在严老师口中，在除王晓觅以外的其他同学口中，黄达富是一个接近于完美的老师。
在已经死去的李小枚口中，在黑暗学校通关者的调查中，在黑暗学校的亲身经历中，黄达富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形象。
到底哪一种，是真正的黄达富呢？
严老师很忙，跟顾灼没闲聊多久，就接到了学生家长的电话。
严老师讲电话没避着顾灼，听谈话，是于菁菁的妈妈，说于菁菁明天要回学校上课，拜托严老师多看着点于菁菁，有什么问题及时跟她联系。
下午没有数学课，顾灼准备再去一趟琴房。
由于世界BOSS刘芊芊的过早消散，十五初中的某些世界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改变，与黑暗学校产生了差异化，具体表现为怪谈的缘由和造成的伤害不再相同。
例如午休怪谈，黑暗学校产生这一怪谈的原因，是一群长久补课、睡眠不足的学生的怨念。如果午休不睡觉，会被视为背叛，怨念将选择性地对不睡觉的同学进行处决。而在十五初中，午休怪谈就变成了恶作剧，不会伤害人。
现在暂时不清楚哪部分变了，据裴错说，改变有很大的概率发生在琴房。顾灼也这么觉得，因为那天琴房的《安魂曲》低沉、舒缓，是对亡灵安抚与祝福，并没有听出怨念和戾气。
走下办公楼，顾灼在林荫道上站了站。
对面不远处，黄达富单手拿着一本书，一面慢走上下摆臂，一面低头看书。
阳光穿过树叶漏下斑驳的光点，照在黄达富身上，随着微风轻轻地晃着。如果走在那里的不是黄达富，顾灼会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，可换了黄达富，心里总觉得怪怪的。
“哎，顾老师？”黄达富看见顾灼，立即放下书，热情地打了招呼，“顾老师下午没课？这是要去哪儿？”